江洲

七发七辩 九叹九思
采南朝故事并河东旧闻以自娱。

潮有信

世人都说她傻,引狼入室,可她至少比萧淑妃聪明。

王氏对着铜镜里不甚清晰的影子发呆,她想,那个蠢女人,这次怕是命都要没了。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拂过鬓角,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一年她一身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地嫁入晋王府的时候,李治把她抱在怀里,低低呢喃着“素娥”。

那时东宫里还住着叛逆的太子,魏王府里的青雀不时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又掀起几场风波。

后来一晃眼就是太子谋反的消息如一道惊雷划过长安的天空,渭水都停滞不流。她以为他们还能过着那举案齐眉的神仙日子,却听见皇帝在两仪殿上拿着一把剑意欲自刎,李治恭敬地向长孙无忌下拜。

册立太子妃的典礼上她还懵懵懂懂,可也意识到了长安要变天了。

天子看着她的眼神意味深长,她知道那是为了什么。大唐的天可汗为他的长子挑选了苏氏的姑娘作为未来的皇后,却没想到便宜了她这个太原王氏的女子。

太原离山东和汝颍太近。她也许算不上降臣的后代,可她的祖父和父亲曾在那座被夷为丘墟的故地显赫一时。

她以为自己战战兢兢地活着还能继续做梦,可是李治不给她机会,她看见来自兰陵的美人笑着依偎在他怀里唱着南方的艳曲,就晓得她到底还是要死的。

李治没有他父亲的锋芒可还是一把利剑,天可汗的儿子又怎么可能只是父亲羽翼下的懦夫。他的眼睛里有野心。

长孙公会后悔的,她想。

她突然想起了武氏,她也有着相同的野望。两只猛兽迟早在权力的巅峰相遇,他聪慧,她绝决,也不知谁更胜一筹。

她看着镜子里的容颜,突然惊觉自己打来到这别院里好像年轻了许多,难怪李治见着时那样生气。她想着他那双充满惊讶和怒火眼睛,笑了起来。

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把惹他生气当作一件乐事。

她晓得他敬爱那简朴的母亲,偏要奢华无比,她明知天子不满世家的傲慢,偏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他的家世。

舅父和母亲知道后总托着别人传信,提醒她不要过火。不要过火,不要过火你们不知道天子有着怎样过分的野心。

她开始学着孝武定皇后一样酗酒,好几次忠儿拉着她的手,唤着“阿娘”眼睛里满是泪水。她想,这个孩子有什么过错呢?也许她不该听舅舅的话,这样至少他还能平安活着。

在一次又一次不耐烦的敷衍后,她开始把来信一点点揉碎,看着火焰吞噬着生机。她的生命早就停止在了贞观十一年。最后她在母亲再次入宫时,漫不经心地说:让阿兄好好读读成恭皇后的故事吧。

天子远比成帝圣明,国舅也不是庾元规,而太原又何尝有琅琊那样的权势。

王方翼还是一心一意地在朝堂上做事,可她知道有些东西改变了,听说母亲进宫时表现得越来越跋扈,对着哪个宫女又是一顿骂。

那么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和李治决裂的?好像是那年忠儿生辰,他难得来看她,她喝多了,说“兰陵的岛夷还等着你呢?”然后拨开他的手,眼泪唰的流下来,嘴上却还不服输“宁与崔、卢为妾,不与天子为后”

她看见昭仪一天天地得宠,看着萧氏放弃了和她争太子之位,她想,真蠢啊,现在我们一个都活不了了。

女人实在是个很好的借口,旁人只以为他色迷心窍,哪里想得出这只是一个幌子。

只是他死了,又有谁能驾驭得了那把刀呢?

连自己女儿都舍得的人啊,哦,她以后还会有女儿的。

她回过神来,发现天已经亮了。

宫人推开门,萧氏满脸欣喜,你真是白读了那些书了,她暗笑。

她说,劳烦替我带句话给今上,宁与崔、卢为妾,不与天子为后

这次可不是气话了。

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


·回心院背景,之后王皇后就被做成人彘。

·吐槽一下:太原王氏做了皇后的姑娘都蛮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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